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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（第1页）

安晴知道今日一顿折腾，众人都受了惊，忙问她：&ldo;含夏吴婶她们可已到了？&rdo;

含秋点头笑道：&ldo;正是因为留在府里的人都已经回了，独缺了小姐和裴少爷，这才叫人忧心不止的。然而夫人倒还罢了，老爷却说，裴少爷定会拼得自己不顾也要保小姐周全的，夫人与其担心小姐，倒不如先担忧着裴少爷才好。&rdo;

安晴听了却没脸红，只黯然点头道：&ldo;他这个性子，倒是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了。&rdo;

两人说话的功夫，便有小厮送之前烧的水来，于是由那婆子帮着小厮将水放好，安晴再由含秋帮着简单沐浴了一番，又将头发重新梳理妥当。因是晚上又不再见什么人，安晴便没让含秋帮她调水分妆面。待约略收拾妥当了，便有丫头拎着食盒来敲门，自称是品霜，服侍着安晴吃完之后，自己又和含秋婆子三人避到外间吃了，而后便带着安晴主仆二人去裴靖屋里。

裴靖屋里只弄墨贴身守着，见几人进来便忙上前行礼，又简单交代了几句，便退到了外边耳房。裴靖刚喝了药，已是趴在床上沉沉睡着，两只手就那么抻在外头。安晴不觉失笑，知他是嫌蜷着了手臂难受，便也不强将他手放回被中，只倾身探手摸他额头，却还没见热。

品霜于是劝安晴道：&ldo;小姐也是累了一天了，便趁着事情还少，在外间睡上一会儿吧！若是晚上少爷闹起来，怕是小姐就睡不成了。&rdo;

安晴教她这一说也觉着身上疲累，然而实在是不敢离了房间，于是便叫含秋将屋里软榻移到裴靖身旁，自己在上头躺了，又拉着裴靖的手才安心睡下，并反复嘱咐含秋道：&ldo;到酉时末的时候，记得叫我呀！&rdo;

含秋自然满口答应，然而还不到时辰，安晴便觉睡得不安稳，自己醒了，忙又伸手去摸裴靖额头，但觉额上微热，似是快烧起来了。于是忙叫含秋去外间要两盆凉水并几块帕子，自己亲手将帕子绞了，一块扎在他额上，另外两块分别去抹他手心脚心。如是往复，裴靖身上热度没见着降下来，反倒更加的厉害了。安晴于是只坐在床边守着他，提防着他一旦醒来有什么需要，又担心他整夜都烧着却不曾醒来。如此心情，她倒觉着自己也快病了。

到了夜里亥时左右，裴靖烧得脸颊通红，一时睡一时醒，安晴更不敢须臾离开，只一个劲盯着他，又不停替他擦身敷额。安晴忖他身上热度惊人，怕冷水激着他身子，令他肺里愈发的难受，便吩咐含秋往盆里掺一茶盅的热水，兑成半凉的再用。如此来来去去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要换过一盆水。半夜下来，安晴但觉自己指尖冰凉，倒比那绞过的帕子更能降火了，于是又捏着他手心不断揉搓为他活血。

裴靖于半梦半醒之间又开始唤她：&ldo;阳儿！&rdo;安晴答应一声，俯身侧耳，还待他再说什么，他却又已睡去了，过得片刻时候又开口唤：&ldo;阳儿！&rdo;

安晴便知他又是在说梦话，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，于是趁着品霜睡了，点点他后脑嗔道：&ldo;你还当真是我的冤家了！&rdo;话音刚落，裴靖又是一声叫唤，安晴只得无可奈何地再答应一声。

到得后半夜，含秋叫醒了品霜接着伺候之后便也打着呵欠睡下。安晴此时双手冰凉，自不知道裴靖热度几何，于是叫品霜伸手去探，品霜试过之后欣喜道：&ldo;只微有些热了，小姐不妨先睡下一会儿呀？&rdo;

安晴摇头笑道：&ldo;只怕他又反复，你且去换一盆水回来罢，记得倒一茶盅的热水兑一兑，莫要太冷了，激着了他。&rdo;边说话边手下不停，揉完了他掌心便又去捋他鼻翼两侧，听讲这样祛热败毒，于发热正是对症。

裴靖又叫：&ldo;阳儿！&rdo;

安晴只得再答应一声，原以为他便这么继续睡过去了，谁知他又含混接道：&ldo;你敢不嫁，我就……&rdo;后头几个字却是听不清了。

安晴大窘，又实在好奇，于是俯着身子低声问他：&ldo;你就怎样？&rdo;

裴靖闭着眼睛咕哝一句，便又睡过去了。

安晴哭笑不得，狠狠捋了他鼻子一把，又恨恨道：&ldo;你还能强绑了我不成？&rdo;话刚说完，品霜便端着水进屋了，于是安晴重又绞洗帕子，为裴靖擦拭手脚。

后夜无话，裴靖到得丑时正，身上的热也便消得差不多了，安晴怕他临了再烧起来，仍旧不敢掉以轻心，于是又指使品霜将软榻移到他身边，捏着他手臂和衣躺着。裴靖唤她一句，她便答应一声，而后再伸手探探他额头，见没什么便再躺下。如此折腾着，竟就没再睡过。

夏天本是天亮得早，然而外头的雨竟一日没停，风也是更大了，安晴也是估摸着快到天亮的时候，再探一次裴靖额头，见他额上冰凉一片便也放了心。于是靠在软榻上眯了片刻，突觉有些不对，一个激灵又起了身。

裴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，在床上半撑着身子，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笑。

安晴松了口气，环视一周，见没有品霜的身影，便知她定是向裴夫人复命去了，于是轻捏他耳朵似嗔还喜地骂他：&ldo;臭小子，竟这么久才醒！&rdo;

裴靖拉着她手放在唇边一吻，沙哑地开口道谢：&ldo;辛苦你了。&rdo;

安晴眼睛一酸，忙低头笑道：&ldo;你快快好过来，就比什么都强了。&rdo;又问他，&ldo;渴了么？我给你倒杯茶来呀？&rdo;见裴靖点头，她便又起身去倒水，再托着他头慢慢喂给他。

裴靖待喝完了水又偏着头笑道：&ldo;阳儿今日服侍我的大恩大德，我便只有以身相许才能回报啦！&rdo;

安晴捏着杯子又啐他：&ldo;刚好些便又说浑话，快趴下，莫要再蹭伤了背后的痂子。&rdo;

裴靖于是依言趴下，侧着头看着她笑：&ldo;累了你一晚上了，便过来一起躺躺吧？可恨我现下伤到了背，竟不能抱你，真是可惜！&rdo;

安晴放下杯子便作势掀帘子出去，又转头同他笑道：&ldo;谁同你一样，这般的不正经！早上药差不多该得了，我看看去，一会儿再来寻你。&rdo;说着便迈步出门，独留裴靖趴在床上压低了声音叫唤：&ldo;喂喂，媳妇儿，你别走啊！为夫错了还不成么？&rdo;

安晴一路掩口笑着出来，虽疲累了些然而心情却是不错，含秋在外间听着动静便也醒了，爬起来服侍她穿好斗篷，又去耳房里叫了人来伺候着裴靖。待裴靖身边有人了，一主一仆才放心出门，往厨房那头去。

刚出了门没走几步便见着了裴夫人带着个丫鬟往这边走，安晴于是快走几步，含笑向裴夫人问好：&ldo;裴姨早。&rdo;

裴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她手，也道了声早，又看了含秋一眼。

含秋知趣，向裴夫人一福，便跟另一名丫鬟一道下去了。

裴夫人于是拉着她手叹道：&ldo;阳儿啊，昨儿个真是辛苦你啦！&rdo;

安晴忙敛神静气地低头推辞：&ldo;不过是投桃报李，尽了侄女的一番心意罢了，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。&rdo;一颗心却是咚咚跳个不停，不知裴夫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。

裴夫人捏着她手摆弄半晌，方试探道：&ldo;福官对你的心思，我现下也大概清楚了，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，阳儿你也是我从小看大，知根知底的，虽然年龄上有些不合适……&rdo;裴夫人说到此，又将面上笑意加重几分，才缓缓道，&ldo;如今要是强拆散了你们，怕是佛爷也要拿我的罪过的。若是阳儿不反对，待你叔回来了，我便让他上你家提亲吧？&rdo;

裴夫人这个弯转得实在太大，安晴震惊之余没觉着有什么欣喜的意思，反倒是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害怕来，于是只得低着眼睛不出声，静待她后话。

裴夫人叹了口气，悠悠道：&ldo;可惜我们裴家子息单薄，到了福官这一辈，便统共只有他，和你叔那边远房的一个表兄了，要是……&rdo;裴夫人似乎也自觉自己过分了些，于是讪讪一笑，&ldo;要是你俩成亲后待个年还没个动静……便在房里头放个人罢！自然，孩子还是管你叫娘的……&rdo;

安晴手蓦地变得冰凉，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强笑道：&ldo;姨先去看看裴靖吧，侄女去厨房，看看药好了没有。&rdo;说罢便落荒而逃。

奔走间，她恍惚看到弄墨的身影一闪而过，然而她现下实在没有心思想别的，待走几步想到了却也来不及了。但她心中不觉懊悔，反而有一种快意的感觉：说罢！吵罢！你们母子的事情，你们自己解决！

到了厨房挥退众人，她的泪水才算是肆无忌惮地奔流而下。好在外头大雨下个不停，她并不需控制声音，只擎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药炉，心里不断重复一句：若我是裴姨，我会如何？

如此反复几句，她才总算是平静下来，然而胸口总是憋着股子劲不舒服，于是深呼吸几次，又直愣愣地瞪着药罐想着应该怎样和裴靖去说。这样呆看着，待药熬好了，便也想得差不多了。于是灭了火，将药滤出一碗来放于盘中，自己亲自托了慢慢往裴靖屋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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