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磊住的是六人间病房,房间里共有四个病号,林歌进去时,其他三人都在睡觉,赵磊左腿被包成了粽子他也在闭目,而那个陪护的老兵不见踪影。
林歌进屋的声音很轻,悄悄的来到他的床前,很小心的将东西放下,刚抬头,一下愣住,赵磊的双眸正盯着他看。
“原来你没睡,怎么样,感觉好多了吗?”林歌微笑的看着他。赵磊未说话,他还是那么看着,眼神里不冷不淡。
“怎么,在闹情绪吗,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。”回身坐在了旁边的空铺上,林歌也盯着赵磊。
赵磊还是不说话,也没有任何表示,已经预料出会受到这种待遇,所以,不愠不恼,看赵磊的眼神也静止如水:“是恨我阻止你逃跑,还是恨你班长对你下手这么狠,或是恨这部队太苦太累太折磨人。”
赵磊没想到林歌会这样直接了当,一时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,在他的眼睛中明显流露出一丝慌乱,而这一瞬间的破绽被捕捉了个正着,微微一笑:“你现在还是个新兵,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部队,等你有一天当上班长,或走上领导岗位就会理解,遇到这种事你也会像你班长那样气愤,也会像我这样阻止。”
忽然收住微笑,面色严整:“逃兵,你知道在战场上会是什么后果吗?”两道目光仿佛两把利刃直刺赵磊心脏要害:“就地枪决。”
赵磊打了个冷战,确实,他恨林歌阻止他逃跑,恨班长对他下手如此狠毒,所以,他一直在酝酿如何报复他们,报复这个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的部队。
赵磊,他生在单亲家庭,从小父母离异,十多年来一直跟着妈妈生活,由于他妈妈每日忙于打麻将跳舞周游于各色男人中间,根本无暇顾及他,所以,自小到大他和孤儿差不多,从而也因此养成了顽劣和怪癖的性格,这也是导致煤场事件的直接原因。
“你应该庆幸生在和平时期,否则,你这种行为,这时不是躺在病床上,也不是仅仅轻微性骨折,而是阴曹地府。”这句话说得特狠,林歌眼神不容置疑。“好好养病吧,不要有什么负担。”忽然话锋又一转:“你想继续当兵就和你班长说,如果不想,部队也不会再拦你,等伤好了就会送你回去。”说着,站起身:“利用养兵的这些日子你好好想想,以前部队有句老话,当兵后悔两年,不当兵后悔一辈子,现在兵役法改了,你们义务兵只有两年,当兵再苦再累也就是这两年,挺一挺就过去了,但是,如果你不坚持,真的现在退出了,也许有一天,在你岁数大后,你会后悔的。”
“记住,人的一生当兵只有一次机会,错过了将不在,虽然现在很难很苦很痛很折磨人,但在不久的将来,这些都会是你骄傲的资本,是与你同龄未当过兵的人花钱也买不来的资本。”
赵磊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躺在床上,但内心的震惊已可用翻江倒海来形容,刚开始倔强以为占领上风的眼神,这时不敢再瞅一眼。
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去留你自己决定,好好养病吧,我也得回去了。”转身要走。
“排长。”赵磊突然叫住,他撑着身体艰难要坐起。
“哎,别动。”连忙按住他。
“排长,谢谢你来看我。”赵磊满眼激动,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模糊了他的双眼。
“你不用谢我,我只是从一个领导者的角度出发看待事情的。”
“排长,无论如何,我都很感谢你来看我,又和我说这些话。”赵磊拉住胳膊:“来部队也有快三个月了,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,也从来没有人站在关心我的角度和我说话,他们成天大道理挂在嘴边,其实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自身利益,所以我不服,也听不进去,但今天不同,你说的这些话我知道确确实实是为我好,是站在我个人角度出发的,排长,我承认我赵磊这个人顽劣怪僻,爱钻牛角尖,但我不傻,好赖话我能听得出来。谢谢您,排长。”
赵磊行动很不方便,但他挣扎着就要起身鞠躬,林歌哪里能肯,费了不少力气硬是将他给按了下去:“排长,我想跟您。”
赵磊被按回床上,忽然冒出这句话,林歌一愣。
“排长,我想跟您。”赵磊又重复了一句,语气和目光都显露着坚定。
“跟我?”林歌眼角抽动了一下。
“是的,我想跟您。”赵磊特别加重了语气。
“给我个理由。”林歌似笑非笑。
“我知道牛傻根、周锐、时键勇、李泽他们都跟你,他们都很强,我也想变得更强,所以我想跟您。”
“呵呵”林歌发出一阵轻笑,突然很认真的看着他:“你不怕苦吗,他们的训练强度可是你们的两倍还不止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赵磊很坚定的说。
“其实你班长素质也不错”林歌话还未说完,赵磊决然打断:“排长,我就想跟您。”
“跟我你就是想变得更强吗?”
“是的。”赵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:“班长总骂我熊兵,我要变得更强,我要证明给他看,我不是熊兵,我要超过他,我要打败他。”说到后来,赵磊已是咬牙切齿。
林歌心下暗凛,但面上未有表露:“我很恨你班长。”
“哼哼”赵磊冷笑:“其实也算不上恨,从我进他班,他就没瞧得起我。”神色有些黯然,带着一丝苦涩和嘲讽的笑:“他看不上我,我还看不上他呢,成天骂我熊兵,他也不想想我这熊兵是谁带的,是怎么被带成熊兵的,谁天生就愿意当熊兵啊。”
赵磊一脸的怨色,林歌默默无语,他说的话确有其事,部队中的带兵人并不全都是出类拔萃,其中也有很多是滥竽充数的,至于品行和素质那更是参差不齐,就拿今年这届带兵骨干来说吧,如果用硬指标来卡,能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合格就不错了,带兵这个事,是很严肃的事,是关系到部队发展战斗力的,做为任何一级领导都深知这个道理,可是,理论上谁都能说得很漂亮,但在实际行动中就要大打折扣,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,就是这么个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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