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在水中仰游、狗刨,踢踩着水,故意朝同伴泼水,玩了好一会,才顶着伙伴们羡慕的目光,游向池中央的那片映日荷花。
&esp;&esp;微风拂过,红粉芙蕖摇曳,莲叶如佳人的碧裙。
&esp;&esp;菱角左顾右盼,挑花了眼,终于看中了一朵最大最红的荷花。它在群芳最中间,却颇傲岸,亭亭而立,高出四周一截。
&esp;&esp;他拨开团团叶,在众多莲叶、根系的纠缠中,奋力去攀折它。
&esp;&esp;熟料,这朵荷花却像人一样,左闪右避,扭动茎叶,摇曳花枝,像旋裙扭腰,巧妙地从他的手里溜走。
&esp;&esp;菱角纳闷,只当是自己凑得不够近。又往莲叶深处,挤开其他荷花,半昂着身子去够。
&esp;&esp;抬高,再抬高。尚未折到花,他的腿肚子忽然抽搐剧痛,一个失衡,俯面跌进水里,扑腾了一下,口鼻呛水,呼吸急促,一时说不出话,逐渐神智不清,竟挣扎不能。
&esp;&esp;塘岸上的孩子们也看见了他的情状。
&esp;&esp;但看菱角既没有手舞足蹈,也没有呼救,甚至睁着眼,在水中直立着,沉沉浮浮,头部大多时候露出水面。于是,都以为他是在玩耍。
&esp;&esp;“喂,菱角,快别玩了,摘花呀!”他们喊着。
&esp;&esp;菱角不能应。他的眼睛看似还睁着,实则意识已然模糊。
&esp;&esp;水面凉风吹过众荷花,呼喊声中,最大最红的那朵荷花,终于不再摇曳。
&esp;&esp;几瓣朝芯拢着,呈房状的花瓣,忽地舒缓而开,像人伸了个懒腰。
&esp;&esp;花房之中,嫩黄蕊上,坐着个巴掌大小,素衣雪面的少女。
&esp;&esp;她似乎刚刚睡醒,揉着眼睛,看见有人溺水,第一反应,是本能地顺手一推,池塘上骤起波浪,水流推着菱角,抛回了岸边。
&esp;&esp;哇地一声,菱角被抛得颠出了呛的水,人也转而复苏。同伴们这才察觉不对,纷纷围上来。
&esp;&esp;荷花中的小小少女终于清醒了,跳下花朵,稳稳踩在了水面上。
&esp;&esp;凌波踏浪,素纱衣曳水而荡,却不曾沾湿半点。
&esp;&esp;看见她,所有孩子都哇了一声,立刻围到了水边。
&esp;&esp;她乌发如檀木,雪白面颊,素衣,额间点着珍珠,柔和眉目像春来的粼粼碧波。但没有耳朵,脸侧只有透明的纱鳍,脸颊、额头,都散布着银鳞。
&esp;&esp;虽然古怪,却并不可怕,甚至显得十分神异。
&esp;&esp;菱角终于醒转,又后怕又惊讶,盯着不远处,水面上那巴掌大的少女:“荷花仙子?”
&esp;&esp;其他孩子七嘴八舌:“不对,不对,脸上长鳞,脸旁有鳍,像是鲤鱼鳞!”
&esp;&esp;“那叫什么?鱼妖?”
&esp;&esp;“哪有这样的鱼妖?我看是荷花鲤鱼仙!”
&esp;&esp;“荷花鲤鱼仙”的外号顿时得到了众玩伴的公认。
&esp;&esp;他们年幼无知,只看天上顶着大太阳,这异类小小的,生得好看,又不过巴掌大,还刚救下菱角。有什么可怕呢?一点都不像大人说的水鬼水妖。
&esp;&esp;便隔着水面,叫道:“您是荷花鲤鱼仙吗?”
&esp;&esp;荷花鲤鱼仙?
&esp;&esp;少女临水照影,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,有些惊奇地摸了摸脸上的鳞片。
&esp;&esp;见围着的这圈小孩,她眼睛一转,说:“我是……恩,是荷花鲤鱼仙。你们叫我荷仙就行。我在每一朵荷花里挑着睡觉,梦里睡到了这一朵。这是哪里?”
&esp;&esp;“这里是张家村。”
&esp;&esp;“安广县!”
&esp;&esp;“江北郡!”
&esp;&esp;江北郡?少女从李小姐的记忆里,找到了这个地方。
&esp;&esp;是大夏真实存在的郡之一,位于富饶的江左一带。
&esp;&esp;她的目光扫过孩童们一张又一张稚气的脸颊,将他们五官看得分明,惊讶地发现,在这里,游戏公司的像素化竟然失效了。
&esp;&esp;虽然是在拟社稷图内,却嗅到水腥、花香,感知到夏日的热风、烈阳,一切都与真实无异。连这些孩子的模样、反应,也如同真人。
&esp;&esp;她从荷花中醒来。不知道张白、其他人,又在哪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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