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然注意到钢印边缘的锯齿状缺口——与钟楼铜铃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。
"有人来了。"周云帆突然熄灭手电,沾着血水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动暗码。
祁梦蝶摸到旗袍开衩处暗藏的微型相机,胶卷转动声与逐渐逼近的汽车引擎声重叠成催命的鼓点。
当第一束车灯刺破厂区浓雾时,周云帆的易容胶质已完全覆盖锁骨。
祁梦蝶将铜钥匙塞进发髻,舌尖尝到铁锈味的血腥气——她的记忆宫殿正在崩塌,却拼死锁住了那份文件末尾的签名笔迹:那分明是孙调查员上个月审批物资的独特连笔。
雨势渐弱,远处手电光束扫过厂房屋檐时,惊飞了栖在铁架上的乌鸦。
祁梦蝶数着第三声鸦啼,突然想起张副官在暴雨中说的那句话——"查查气象局有没有姓徐的花匠"。
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在最新记忆的裂痕里,徐工牌上的松油渍正慢慢晕染成鸢尾花的形状。
钢伞边缘垂落的血珠在地面碎成八瓣时,孙调查员的黑皮靴已经踏进厂门。
祁梦蝶借着整理发髻的动作,将铜钥匙卡进后槽牙的蜡封凹槽,舌尖触到钥匙柄上那道月牙形划痕——这是周云帆在训练场教她的藏匿手法。
"监察科的车轮印比预定路线偏移三公里。"孙调查员摘下雾蒙蒙的圆框眼镜,镜片折射出冷凝池里漂浮的胶质假面残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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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后两名配枪科员立即封住厂门,皮靴碾过铁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周云帆的易容面具此刻化作满脸沟壑的老者模样,咳嗽声裹着浓重痰音:"孙科长来得巧,这爆破犯正要交代同党......"话音未落,火狐狸那滩血水突然咕嘟冒泡,竟浮出半截烧焦的怀表链。
孙调查员皮鞋尖勾起表链,镀银链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灰。
祁梦蝶瞳孔微缩——这分明是三个月前她亲手从殉职联络员遗体上解下的信物,当时在场者仅有......
"城南搜查队在徐记裁缝铺找到的。"孙调查员突然转身,镜片寒光扫过祁梦蝶染血的旗袍下摆,"祁小姐的凤仙花汁倒是比上个月警备厅备案的颜色深了两分。"
周云帆的拐杖突然敲击铁板,暗哑撞击声恰好盖住祁梦蝶后撤半步的动静。
她垂眸瞥见自己指甲缝里的花汁确实泛着诡异的紫红,这分明是接触氰化物后的氧化反应——方才在陷阱区闭气时,竟漏算了皮肤吸附毒素的可能性。
"人我们要带走。"孙调查员身后的科员突然亮出镣铐,铁链拖过潮湿地面时刮出细碎火花。
祁梦蝶注意到其中一人左手小指戴着特制钢套,那是军统行动处独有的暗器发射装置。
周云帆突然剧烈咳嗽着扑向冷凝池,佝偻身躯堪堪挡住祁梦蝶半边身子。
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拍在池沿,看似虚弱无力的动作,实则用袖中磁石吸走了池底那片染血的文件残角。
"且慢!"祁梦蝶突然掀开发髻,铜钥匙"当啷"落在铁板上,"火狐狸临死前说过,鸢尾花的根茎需要松油浇灌。"她故意让钥匙滚向孙调查员脚边,青苔覆盖的齿痕正对着月光。
孙调查员擦拭镜片的动作停顿了半拍。
这个常年用单片眼镜看文件的男人,此刻镜架鼻托处却残留着新鲜的石蜡油渍——祁梦蝶的记忆宫殿突然刺痛,昨夜归档的物资申请单上,孙调查员签批的松节油配额足足超量三倍。
"带走!"孙调查员突然厉喝,两名科员冲上来按住那滩血水中的怀表链。
祁梦蝶趁机用染血的指甲在铁板划出暗码,身后周云帆的咳嗽节奏立即变换——这是撤退信号的变奏。
当监察科的汽车尾灯撕开雨雾时,祁梦蝶摸到发间少了支银簪。
周云帆的拐杖尖轻轻点地,生锈的蒸馏釜底部传来三长两短的震动——那是微型相机安全转移的确认信号。
乌鸦第三次掠过厂房屋顶时,祁梦蝶记忆宫殿里的松油桶编号突然全部倒转。
她盯着孙调查员留在铁板上的半个鞋印,那锯齿状纹路正与海军司令部钢印的缺口严丝合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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