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,母亲的身影立在晨光里。她的目光在凌乱的床榻上逡巡,在看到少女破碎的衣领和儿子惨白的脸色时,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霍锡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脑海中闪过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——那碗苦涩的安神汤,少女颤抖的指尖。他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
"倒是省了为娘的口舌。"陈氏抚了抚袖口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揶揄,"你表舅昨儿夜里才松口,允这丫头给你做房里人。不想我儿这般心急,竟等不得今日过明路......"
霍锡辙的视线在母亲和秋棠之间来回游移。他分明记得自己推开了那个瘦小的身子,可眼下这情形......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他:若他昨夜真的在药力作用下做了什么?胃里顿时翻江倒海,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当场吐出来。
猛地掀开锦被,一片刺目的猩红赫然映入眼帘。他的瞳孔骤然紧缩,不可置信地瞪向缩在床角的少女。秋棠吓得浑身一颤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在锦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"这不可能!"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,"我分明......"话到嘴边却哽住了。若说没碰,这血迹从何而来?若说碰了,他自己为何毫无印象?
"傻孩子。"陈氏款步上前,指尖轻轻抚过染血的褥子,"提前破了秋棠的身子也没什么,给个妾的名分就是了。"她的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,"咱们霍家又不是那等薄待人的门户。"
霍锡辙额角青筋暴起,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得粉碎:"我要回南京!"
"那就带上秋棠吧。"陈氏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裙摆,"正好让她伺候你笔墨。"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儿子脸上逡巡,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。
"母亲!"他一把攥住床柱,指节泛白,"您怎么能用这等下作手段对付亲生儿子?"
话音未落,秋棠突然从床上扑下来。她赤足踩在碎瓷片上,鲜血蜿蜒如小蛇,却浑然不觉般重重磕头:"少爷开恩!奴婢...奴婢愿意做牛做马......"
晨光斜照在她仰起的脸上,霍锡辙呼吸一滞。那含泪的杏眼,微颤的唇瓣,竟与白芷有八九分相似。只是白芷眼中永远盛着倔强,而这姑娘眼里全是摇尾乞怜的哀恳。
他踉跄后退半步,喉间涌上铁锈味。若执意不认,这姑娘不是投井就是被发卖到窑子里——陈氏的手段,他太清楚了。可若认下......他闭了闭眼,白芷的身影在脑海中愈发清晰。
"好......"再开口时,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我带她走。"
秋棠的啜泣声戛然而止。陈氏抚掌轻笑,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响。霍锡辙却看见母亲转身时,袖中滑落半角染血的帕子——那根本不是什么落红,分明是禽鸟的血。可此刻拆穿又有何用?这盘棋,从他喝下安神汤那刻就已成死局。
他机械地接过母亲递来的新茶,听见自己说:"三日后启程。"茶汤映出他扭曲的倒影,恍若恶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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