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上海,明天的火车,我们去上海转道飞马来西亚,你忘了吗?&rdo;樊疏桐自顾忙着,没有看她。
&ldo;你疯了!爸刚走,你是他的亲生儿子,你要给他披麻戴孝的!&rdo;朝夕睁大眼睛瞪着他,以为他在说梦话。
樊疏桐站起身,态度坚定,毋庸置疑:&ldo;朝夕,我们明天必须走,至于具体的情况到马来西亚后我再告诉你。请你相信,我会在心里为爸送行的,我也跟他说明了情况,他会原谅我的,我们……&rdo;
&ldo;不可以!要走你走,我不走!&rdo;
&ldo;朝夕!&rdo;樊疏桐板起脸,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,&ldo;不管你愿不愿意,你明天必须走!你应该相信我,如果不是万不得已,我不会连爸的葬礼都不参加就走,我有苦衷,但是现在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,你听我的不会错。&rdo;
朝夕声音嘶哑,连连摆着头:&ldo;不,不,我做不到,做不到……爸养育我这么多年,他尸骨未寒我就撇下他走,我做不到!别人也会戳我们脊梁骨的,士林,你是通情达理的人,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办完爸的丧事后再走的。&rdo;
樊疏桐大步走到她跟前,双手按住她的肩膀,逼着她的眼睛跟他对视:&ldo;朝夕,你听我说,我们明天必须走!我不妨跟你实话实说,之所以急着走是跟连波有关系,如果我们未能如期抵达上海,连波会有危险!&rdo;
&ldo;……&rdo;朝夕愣了数秒,脸色霎时就白了,&ldo;连波怎么了?&rdo;她哆哆嗦嗦,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&ldo;出什么事了?你告诉我,出什么事了?!&rdo;
樊疏桐想了下,如果不给她个理由,明天就是拿麻袋也捆不走她,他将她拉回卧室在床边坐下,尽可能地用平静的语气跟她说:&ldo;你先别急,听我把话说完,连波,连波他现在在上海,他被人控制了,我们得赶过去救他……&rdo;
&ldo;上海……被人控制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你说清楚啊!&rdo;朝夕语无伦次,脸色霎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
&ldo;事情很复杂,他得罪了某些人,那些人把他弄去上海,威胁说我们如果不去,就……就……&rdo;
&ldo;就怎么样?&rdo;
&ldo;这还用我说吗?当然是生命危险!&rdo;樊疏桐临时编出这么个谎言,连他自己都诧异,他缘何还能镇定地编谎言,&ldo;所以朝夕,我们明天无论如何必须赶过去,早上我先去大院跟寇伯伯说明情况,阿才会接你去火车站,你在那里等我,上午十点之前如果我们没有赶过去,你就先跟阿才上车,我随后就到。&rdo;
&ldo;可是,可是我一个人过去,我,我什么都不知道啊,怎么救连波!你是不是骗我啊,你跟我说实话……&rdo;
&ldo;我像是在骗你吗?你自己说,连波失踪多久了?杨霞的孩子生病了都找不着他,他好多天都没去单位上班,不信你现在打他的手机,看你能不能打得通。我怎么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!&rdo;
朝夕脑子里迅速回想这些日子以来连波的杳无音信,从她在小区门口遇见杨霞开始,就被告知连波不见了,她以为他是无法面对杨霞和那个孩子而躲起来了,原来,原来……&ldo;哇&rdo;的一声,朝夕大哭起来,她信了,她终于信了:&ldo;怎么办,连波他现在怎么办,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抓他,他一向不跟人结仇的,怎么会惹上这种事?士林,我们报警,马上报警……&rdo;
&ldo;不行,上海那边的人说了,如果我们敢报警,连波就性命难保,你知道那些亡命之徒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。&rdo;
朝夕已经六神无主,完全听命于樊疏桐,忙不迭地点头:&ldo;好,好,我们不报警,只要他们不伤害连波,我们就不报警……不过我们过去有什么用,我们什么都没有,他们是要钱吗?你有多少钱啊,够不够,不够我这还有……&rdo;
&ldo;钱我已经准备了。&rdo;樊疏桐说着起身,将一个密码箱摊到床上,打开箱盖,朝夕顿时目瞪口呆,里面全是一匝匝的百元大钞,连封条都没拆。这些钱是他两天前吩咐丁梅到银行提取的,丁梅当时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多现金,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解释的,只叮嘱丁梅不要跟外人说这事。
&ldo;你现在信了吧?&rdo;樊疏桐拍着那些钞票说,&ldo;如果连波没有出事,你说爸临终,他怎么会不来?他从小就孝顺,比我还孝顺,他怎么会不来?&rdo;
&ldo;爸一定不会怪他的。&rdo;朝夕泣不成声。
&ldo;对,下午我跟爸说了很久的话,把情况也跟他说明了,他也不会怪我们的,我们这是去救连波。&rdo;
&ldo;嗯,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,明天几点的火车?&rdo;朝夕抹把眼泪,站起身就要去拖箱子,樊疏桐却将她拉进怀里,紧紧箍着她,&ldo;别走,抱着我,朝夕,其实我比你还害怕,从小到大,我从来没这么怕过。不管连波怎么不争气,他始终是我们的家人,我做不到弃他不顾,朝夕,其实我很害怕……&rdo;
&ldo;士林,我也怕,我好怕。&rdo;朝夕本能地伸出手臂回抱住他,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,不管过去如何,现在谁也不能把他们再分开。
窗外起风了,呼呼的风声吹得窗玻璃都在晃,接着一道蓝莹莹的闪电噼啪着炸响,像一把利剑将沉寂的夜空劈开了一道裂fèng,空气像是点燃了一样,屋子里忽明忽暗,地动山摇般,震得房子都要塌了。
樊疏桐抱着朝夕突然哭出声,白天在医院面对父亲的遗体他都忍住没有哭,可是此时此刻,他再也无法自控,大声哭了出来,&ldo;朝夕,朝夕……&rdo;他唤着她,千刀万刀都抵不上此刻的肝肠寸断,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,明天,就仿佛是一个冰冷的黑洞,已经张开了大口等着吞噬他,尸骨无存!
后半夜,窗外更是狂风大作,雨点噼噼啪啪砸在窗玻璃上,像是无数透明的子弹。不时听到附近有玻璃坠地的声音,哗啦啦,整个世界都像要碎了。窗下是株高大的樟树,被风吹得摇摇欲坠,枝桠扑打在窗玻璃上敲得咚咚响,朝夕看着那些疯狂的枝桠,愈发的害怕,更深地缩进樊疏桐的怀抱。两人并排躺在床上,樊疏桐从后面抱着孩子一样呜呜哭着的朝夕,哄着她:&ldo;别怕,朝夕,别怕……&rdo;
一直到凌晨两点,两人才疲惫地睡去。这次不是分开睡的,两人相拥在一起。
天蒙蒙亮的时候,风停了,雨也停了,卧室的落地窗帘有半边没有拉上,可以望见远处湖面荡漾着深蓝色的波纹。不知哪来的一只小鸟,栖在露台的栏杆上,叽叽喳喳地叫唤开了。樊疏桐就是被那只鸟吵醒的,他搂着在他怀里沉睡的朝夕,真想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睡过去,再也不要醒来。他低头吻她的额头,依稀见她脸上还印着泪痕,睡得不是很安稳,是不是地抽搐,仿佛深陷噩梦醒不来。如果没有这个噩梦该有多好,什么事都没有,连波会好好的,他和朝夕也好好的,他们仍然是一家人,朝夕会做很好吃的饭菜,连波会跟他谈他最近看的某本书,而他时不时地发发脾气,唠叨两句,一切都没有改变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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